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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素清老師的論文

古璽的著錄與研究 ----宋代

璽印是日常生活中用以徵信的工具，其應用範圍相當廣泛。不過，它本身既沒有鐘鼎彝器典重高雅的氣象，而明代以前製作又多出自工匠之手，所謂「雕蟲篆刻」小道而已，不足引起文人學士的注意。因此，有關璽印的研究起步甚晚。

宋代研究古器物的風氣很盛，影響所及，有些金石書籍也兼收璽印。如：王俅嘯堂集古錄(註1)於著錄鐘鼎彝器款識之餘，又收古銅印三十七方；薛尚功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（註2）則收秦璽三紐。不過，這種著錄方式只能說是把璽印看成金石學或古器物學的附庸，偶記所見，聊備一格而已。至於宋代著錄古璽的專書，據說有下列幾種：
（一） 宣和印譜
輯古印成譜，一般以為始於宋徽宗此書。但此書自宋以後諸家書目不載，僅元代吾衍的學古鞭、陶宗儀的輟耕錄（註3）有「宣和印譜四卷」的記載。明人來行學則有摹本宣和集古印史八卷行世，然四庫提要頗疑其偽，且認為郡齋讀書志所載宋晁克一（案，當作楊克一）集古印格一書（註4），才是輯錄古印之始。提要說：（註5）（宣和集古印史八卷）明來行學刊。行學字顏叔，杭州人。自序稱：「耕於石箐山畔，桐棺裂，得朱筩一函，內蜀錦重封宣和印史一卷，素絲玉軸，硃印墨書，蓋南渡以來好事家所寶以自殉者」考輯錄古印始於宋晁克一集古印格，其書一卷，見於郡齋讀書志，此書則自宋以來諸家書目所不載，唯吾衍學古編末有明隆慶二年羅浮山樵附錄五條，其「世存古今圖印譜式」條內，載有宣和印譜四卷，計其年月適在此書初出之時，然則據此本以載入，非古有是書矣。況桐棺易朽，何以南宋至明猶存？其為依托顯然明白。末二行附題所製印色之價某種若干，尤為猥鄙。屠隆作序極稱之，殊非定論也。

其實陶宗儀輟耕錄已著錄了「宣和印譜四卷」，四庫提要說：「唯吾衍學古編末……載有宣和印譜四卷」是不正確的。提要對此書的懷疑雖無確證，但此書宋代公私書目皆不著錄，足見其來歷是頗有問題的。何況據來行學自序，此書「凡載官印一千兩百有奇，私印四千三百有奇」且「傍皆音釋」，其數量之大、體例之善，遠勝同時諸書，極可能出於後人依託。同時，即使宋代確有此書，也只能說是官修印譜之始。因為郡齋讀書志載有楊克一集古印格當在宣和印譜以前，四庫提要說「輯古印始於宋代晁克一（當是楊克一）」是比較正確的。

（二） 集古印格
此書已佚，其詳不得而知。據郡齋讀書志所錄張文潛序（註7），及薛氏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等所引集古印格對古璽的一些議論，我們可以略窺此書的大概（註8）。集古印格序說：

克一既好古印章，其父補之愛之尤篤，悉錄古今印璽之法，謂之圖書譜，自秦以來異狀、變制皆能言其故。余頗愛其用心不移，至精於末務，使有傳焉。

由張序可知楊克一已經知道注意古璽的源流、形制，且其輯錄古璽也深受家庭的影響。因此，我們可以確定，古璽的著錄和研究至遲不會晚於北宋末年。

除了上舉兩書之外，今可考知宋代著錄古璽的專書還有：
（三） 顏叔夏古印譜兩卷
（四） 王厚之復齋印譜一卷
（五） 姜夔集古印兩卷（註9）
以上三書均佚，僅書名著錄於元代吾衍學古編和陶宗儀輟耕錄中。另外，說郛卷九十七有木刻本「漢書印章圖考一卷」，第一葉看紐制，後每葉錄二印，記古璽九十二枚，十分之八是官印，印文之下間附考釋。書前後皆無序跋，僅書首題作「臨川王厚之順伯考」八字。然細審書中所收官私印，皆見於明顧從德印藪中。羅福頤疑其為後人所依託，這是極有可能的。（註10）

宋代印譜既皆不存，則目前我們所能見到最早著錄古璽的書籍，只有嘯堂集古錄了。上文已經說過此書並非研究古璽印的專著，書中只收錄古璽三十七枚。而據該書摹錄的印文看來，其中似多屬兩漢印。且考釋疏略、體例不善，既不次序時代，也不區別官私；大小、印質、紐式都未作說明。因此，此書除了在璽印研究史上留下一點痕跡之外，對於後來的研究並沒有起任何實質作用。

〔附註〕
（1） 王俅嘯堂集古錄，摹錄殷商至兩漢器銘，並加考釋。序文作於淳熙丙申（西元一一七六年）
（2） 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卷十八「秦器款識」類，收錄「受命于天，既壽永昌」璽兩方，又「受天之命，皇帝壽昌」璽一方。
（3） 見古學編末「世存古今印譜式」條下，有見於輟耕錄卷三十「印章制度」下。
（4） 郡齋讀書志卷十四：「印格一卷，皇朝晁克一撰。克一，張文潛甥也。……」，儀顧堂題跋卷五「衢本郡齋讀書志跋三」下說：「案，克一姓楊名吉老。文潛嘗云：『吾甥楊吉老本不好畫竹，一旦頓解，便有作者風行。』晁無咎集有贈文潛甥克一學與可畫竹詩，又見鄧椿畫繼。父補之，歷官鄂州支使，見宛邱集二十六。讀書志所引文潛序略見宛邱集五十六。原本讀書志必作『楊克一』。校者見有『父補之』四字（案，當作「其父補之」四字）心中習知有晁補之，而不知有楊補之，遂改楊為晁。不知晁補之娶戶部侍郎杜純之女，二子：長公為、次公似，見宛邱所撰墓誌，安得為文潛甥乎？」（見潛園總集）又，近人黃賓虹古印概論引紫薇詩話：「楊念三丈道孚克一，張文潛甥也。」證明張文潛甥是楊克一。黃氏又說：「黃山谷、晁無咎並有題楊克一畫竹詩，則克一當姓楊。」案，陶宗儀輟耕錄卷三十正作「楊克一圖書譜一卷，又名集古印格。」可見陸心源、黃賓虹等所考甚是。
（5） 見四庫提要卷一百十四。
（6） 張文潛：（西元1052-1112年）宋仁宗景祐四年——徽宗政和二年，事蹟見宋史卷四百四十四文苑傳。
（7） 見郡齋讀書志卷十四。
（8） 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卷十八「秦璽」下說：「按集古印格序云：『秦取趙氏藍田玉，命丞相李斯書作魚鳥之狀，刻為璽文……歷代傳之，以為國璽。及始皇帝惡璽之音與死同，遂易璽曰寶、曰印、曰章』」又：「按集古印格云：『……石本在畢景傳家，其文元妙淳古，無過于此，雖雕龍鳳翥不足以擬其勢，摹印之祖也。』」
（9） 此三書俱見學古編及輟耕錄所引。
（10） 見羅福(臣頁)印譜考自序。